第120章 他的白月光（15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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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他的白月光（15）
冷水潑在臉上, 水滴順著眼睫往下落，今好看著鏡子裏的自己，深呼吸一下。
剛才沈淩雲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回響在耳邊, 眼淚滾落到下頜，剛滴落下去, 沈悅檸在洗手間門口, 狠狠的皺了下眉。
她是被沈淩雲差使過來的, 人家什麽都沒說, 對她揚了揚下巴，她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。
看在今天禮物的份上，又是張今好的生日, 沈悅檸忍了，過來看看什麽情況。
“不是我說, 你不會是感動哭了吧。”沈悅檸仔細回憶, 完全想不明白感動的點，“你以前沒收過禮物還是沒有吃過生日蛋糕, 至於嗎你？”
今好的下巴尖尖，轉眸看了她一眼，她年紀還小，平日裏不管再怎麽裝淡定從容, 歸根到底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，眼睫下面紅了一片, 哭的我見猶憐。
沈悅檸盯著她，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。她扯了扯唇角，“生日快樂。”
今好說：“謝謝。”
“收拾好了就回去吧, 不知道還以為我把你怎麽了。”沈悅檸學不來安慰人這種煽情的場面, 別扭道：“禮物是我哥放的, 不是我給的，你可別謝錯了人。”
今好又“嗯”了一聲，她眼睫往下垂著，臉色雪一樣的白，冰一樣剔透，瑩白的皮膚會發光一樣，白色的小香風外套和裙子在她身上，沈悅檸看了看說：“你今天還挺漂亮的，不過我今天也不差，看到了嗎，這是表哥送給我的，也不是只有你有禮物。”
今好挑眸看她，淚眼朦朧間，有人在門外面嘆了口氣，閃身出現拽了一下沈悅檸，站在了她的面前。
沈淩雲遞過來一張手帕，今好楞了下接過來，還是呆呆的看著他。
他今天也穿著西裝，頭發稍微抓起來一些，露出飽滿的額頭，一張臉迤邐多情，尤其是眼眸，深黑色的淩厲眼眸，看一眼都讓人覺得要溺斃在其中。
握著帕子站在原地的今好，微微彎起唇角，對他笑，她眼眸還濕潤著，看上去更讓人心疼了。
沈悅檸看他們兩個不說話，這麽看來看去，只覺得見了鬼了，怎麽那種感動的感覺又出現了。
這又不是什麽言情小說的狗血場面，他們也沒有歷經什麽波折，搞什麽啊。
她皺眉甩開莫名其妙的錯覺，剛要說話，沈淩雲先笑了，就笑了一下，然後他說：“擦擦臉。”
今好點頭，垂眸擦幹凈臉和手，拿著帕子，想要遞給他又開始遲疑。
“留著吧。”沈淩雲說：“我還有很多。”
今好水洗過的眼眸，清清亮亮的看著他，聽話的又點了點頭。
她嬌羞微笑的一張臉，讓沈淩雲想到了那天清晨醒過來看到的紅梅，亦或者是那些落雪。
他們兩個走回餐廳，剛要進去，沈淩雲停住，今好沒剎住車，眼見他停下，腦子想停，腳已經邁出去了，想要收回來又沒來的及，今天穿著的又是裙子，差一點自己把自己絆倒了。
沈淩雲眼疾手快扯住她，穩穩的把她拉回來，今好再一擡頭，發現自己已經貼在他身上了，她心臟還撲通撲通的，借著這個姿勢小心翼翼地擡頭。
沈淩雲松了口氣，揶揄打趣的看她，今好一下羞紅了臉。
“謝謝。”他的手松開，今好忙不疊的拉開距離，低聲認真道謝。
“和我不用客氣。”沈淩雲低頭看她，動作很輕的幫她把翹起來的衣服邊角拉下去。
他意外的溫柔，今好一直覺得他不是那種細心的人，但是他的舉動告訴她，他其實一直有在關註她，不管是平時的情緒，亦或者是今天這種場合。
“怎麽了？”看到他還在看她，今好被他看得有些羞，聲音小小地問了一句。
“我還沒有說，你今天真美。”沈淩雲倏爾笑起來，“以前都沒怎麽見你穿過裙子，白色的衣服也好看，很襯你，裙子也好看，頭發紮起來也好看。”
他頓了下，笑著說：“樓梯那看到你的時候，就覺得你今天特別好看。生日快樂，以後也要多笑笑。”
他不常說這麽多的話，眼下突然說了這樣一大堆，今好的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，她擡眸對他露出了一個暖暖的笑，手裏還握著他給的手帕，語調柔軟道：“會的，以後也會多笑的，其實我不是很愛哭的。”
“嗯。”沈淩雲說著話，一只手伸到西裝裏面，從裏襯的口袋裏摸出來兩張照片，遞給她一張。
這是補課時候有一次無聊，又把沈悅檸和程野都氣跑了，他們兩個那次拿著沈悅檸的照相機拍的合照，他去洗出來了，縮小版的他們並肩笑著。
今好一看到，果然很驚喜，眼睛都亮了，沈淩雲湊過去，幫她整理了一下亂了的頭發。
他弄的很慢，今好僵直著身體沒敢動，一直看著照片，沈淩雲拆開她的長發，黑色的發絲瀑布一樣垂落，帶著沐浴後的香氣。
沈淩雲三兩下編好，挽起來用珍珠卡子別好，走到她前面，拽出一點碎發做修飾，滿意的笑了笑。
今好摸了摸自己的頭發，驚喜的擡眸，沈淩雲對她挑眉微笑。
頭頂上明亮的燈光籠罩著並肩站著的兩個人，他們的側臉和周身，好像都帶了光輝。
真的上了個衛生間出來的沈悅檸剛過來就見到了這樣一幕，她深吸了口氣，不客氣的擠到他們兩個中間。
一人看了一眼說：“等我呢吧，真是不好意思，上廁所時間有點長，點的餐已經上來了吧，我們快點回去吧。”
她一邊挎著一個胳膊，三個人以這種方式，忽地一下出現，裏面聊天的家長同時看了過來，一看他們這樣子，又都笑了起來。
他們回來，沈淩雲翹著凳子仰頭往後看，“不點蠟燭嗎？”
他這樣一提醒，大家都說對呀對呀，點蠟燭，過生日許願。
這時候是晚上的九點零五分，點上蠟燭時，餐廳應景的關掉了頭頂的燈，沈家一家人也湊到了他們的桌子邊上，大家一起看今好閉眼睛。
金發碧眼的外國經理拿著照相機，對著他們前後左右拍了好多張照片，今好睜開眼睛，眼眸亮晶晶的，她一睜眼睛，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桌子對面站著的沈淩雲。
其實他的位置沒有特別的靠前，可她就是第一個看到她，沈淩雲對她笑笑，做口型說：“生日快樂。”
“吹蠟燭吹蠟燭，快吹蠟燭。”被催促著，今好一口氣吹滅了蠟燭，然後餐廳的一角有流光閃過，水波紋一樣從墻壁上流淌過，一圈一圈轉繞，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，最後光芒集中到頭頂的吊燈上，燈光開啟。
大人們都驚嘆著這奇妙的設計，侍者要上前幫忙分蛋糕，今好搖搖頭拒絕了，她要自己把蛋糕分給了大家，這是沈淩雲做的，她想自己來。
今好專心的在切蛋糕，沈家人也開始享用他們的晚餐，沈悅檸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。
餐廳裏重新恢覆安靜，大家都在音樂聲裏面閑聊，程野看著坐在對面的今好，終於找到機會和她說話。
程野：“對不起，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，要是知道是你的生日，我肯定給你準備禮物的，現在也沒有時間再去準備了，你別生氣。還有，你好像挺不高興的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說的話讓你不高興了，反正不管是不是，我都和你道歉，別生我的氣。”
“沒關系，”今好垂眸抿著唇回他道，“我沒有生氣。”
“真的沒有生我的氣嗎？”程野不相信的看著她，只是看臉，他真的也很帥，但是現在他一說話，今好總覺得自己很煩，能少和他說一句是一句，省的那句話又被他曲解，她繃著下巴，重覆了一遍自己真的沒生氣。
程野還是不太信，自顧自道：
“有什麽還是直接說出來比較好，不然我下次要是再惹你生氣了怎麽辦，還有這次的禮物，我肯定會補給你的，你喜歡鐲子是嗎？這個是假的，我送給你一個真的吧！”
程野越說越覺得可行，眼睛都亮了起來，他心裏也已經認定了那是一個假鐲子，沈悅檸本來就不喜歡今好，肯定是用來惡心人的。
今好剛好切好一塊蛋糕，蛋糕都已經被她分完了，最後這兩塊，一塊是給她自己的，一塊是給沈淩雲的，今好回身遞給沈淩雲，轉身回來把切蛋糕的刀放在一邊，輕輕嘆了口氣。
程野還在盯著她看，頭頂的吊燈散發著並不熱烈的光，柔柔的傾瀉而下，落在潔白的桌布上。
“其實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歡我什麽，還這麽執著，我不了解你，但我了解我自己。我不會喜歡你，現在不會，以後也不會。這就是一件沒有結果的事情，不是堅持就能變好，就有希望，能不能不要再喜歡我了？”今好娓娓道來，用溫柔商量的語氣說：“你的喜歡讓我感覺到困擾了。”
“可是我是喜歡你呀，第一次見面開始，我就喜歡你了，初中我就開始註意到你，高中我們一個班，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。也是因為你，我才來這裏讀書的，不然父母也想讓我去讀國際班的，因為我想離你更近一點兒。”
程野說著說著，心酸的快要哭了，“你可以不喜歡我，但是你也沒有權利阻止我喜歡你吧，再說高中也不能早戀，等我們上了大學，我才想和你說的，這不是情況緊急，我也是沒有辦法。”
今好看著他委屈賣慘，抿了抿唇，放下手裏的刀叉，她認真道：“可以不要說是為了我嗎？去哪裏上學是你自己的選擇，不應該說成為了我。”
程野就是為了讓她愧疚，故意那麽說的，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句，他當真楞了一下。
他很早就知道今好，今好安靜漂亮，笑起來的樣子特別好看，不管對誰都很溫柔。
高中第一天上學，發現和今好一個班，程野那天回家都高興瘋了，樓上樓下的跑，在房間裏打滾，他無比感謝中考之前發奮沖刺的自己，給了他這樣一個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。
班級裏有人談戀愛，有和同班的也有和外班的，很多男生都給今好遞過情書，今好都退了回去。
因為都在一個班級，他人緣又好，旁敲側擊的打聽到今好高中不打算戀愛，程野想果然不愧是我喜歡的人，他隱隱約約透露出自己喜歡今好的消息，班級裏和外面追求今好的人果然都少了不少。
他也沒想逼迫她什麽，就是先讓她知道他喜歡她，再把外面爛桃花斷了，他守著今好，早晚今好會和他在一起，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沈淩雲。
他都不知道這兩個什麽時候勾搭上的，直到沈淩雲忽然和他們一起補課，他才隱隱發現不對勁。
程野收了臉上的表情，平靜的看著她道：“不說是為了誰，但是我喜歡你是真的，我喜歡你很久了，比其他人都要久。”
今好很害怕別人這麽嚴肅的和她說話，她心裏緊張，睫毛一直在抖，還是很堅定的輕聲說：“這和時間長短沒關系。”
“再怎麽樣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，這對我不公平，你至少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。”程野做出一副哀求的姿態，放軟了語氣。
今好冷眼瞧他，不為所動，她知道他現在的樣子都是裝的，一旦她說出點什麽，都會變成他威脅她的證據，從他說出因為喜歡她所以沒告家長老師開始，今好就很害怕也很討厭這個人。
今好說：“這不是講求先來後到的。”她看著程野說：“是我有喜歡的人，那個人不是你。”
從第一次眼角的餘光掃到沈淩雲，他轉著籃球在夕陽下經過，今好的心裏就對這個人產生了莫名的好奇心。
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會喜歡上什麽人，結果當那個人出現，一瞬間就可以奪走她全部的註意力。
籃球場外面，她看到他在球場上和同學開玩笑，大概只有上天和她自己知道，她是怎麽淡定的走過球場，心跳聲卻好像打鼓，大概也只有上天和她自己知道，她是怎麽手心全是汗的折回來，偷偷看他打球，看他高高躍起的身影。
然後他給她寫卡片，今好拿著卡片，又高興又難過，高興的是他也註意到她了，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覺得長得好看還是有用處的，又很害怕他是那種隨便談戀愛的男生，心裏一直猶豫著，面對他的靠近不拒絕也不敢主動。
直到那個下雨天，他拿著傘走進來，好像她等了很久，終於有一個人願意在這種天氣來接她回家一樣。
淪陷就是頃刻之間，她喜歡上一個特別好特別好的人，他會陪她補課，會給她講題，會帶著她出去看球賽，會陪她漫無目的的亂逛，從來都不會責怪她。
不管以後怎麽樣，喜歡上他讓今好感覺到快樂，她覺得自己終於有了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。
她從小到大，沒什麽人在意她，有人喜歡她也就是很簡單的喜歡她這張臉，覺得漂亮有面子，被拒絕了就再也沒有下文。
還有些人說喜歡她，卻還是一個女朋友一個女朋友的談，他們的喜歡都太淺薄，誠然她的喜歡也沒有好到哪裏去，可是她喜歡一個人，就是要幹幹凈凈全新全意的喜歡。
她性格不好，不是特別會逗人笑討人喜歡，也沒有什麽鮮明的個人特點，被說的最多的就是聽話懂事，這根本就不是優點。小時候學過幾年的美術和鋼琴，後來父母說耽誤學習也沒有再學，人也不聰明，天資不聰慧，好在足夠努力。
算起來，也就只有這份赤誠清澈的愛，還能拿的出手，她很害怕自己連這點最後珍貴的東西都沒有了。
今好都想求程野了，她想說你到底喜歡我什麽，我改還不行嗎？
看她露出這種哀求的神色，程野心裏和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不是滋味，他好一會兒沒說話，盯著手邊的蛋糕出神。
沒一會兒，他突然開口說：“你知道嗎，我媽媽有個鐲子，是我們家一代一代傳下來的，我本想把它送給你的。”
今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，她道：“謝謝，不過不用了，還是給更適合的人吧。”
程野又不說話了，今好也不知道說什麽好，她感覺他的喜歡好奇怪，好像他喜歡的根本就不是她，是一個他想象裏的人，他說的那些話也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，就是為了表現他的喜歡。
她很不喜歡，真的很不喜歡這樣，這樣讓她感覺很不自在，也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壞的人，要對一個喜歡自己的人說出這樣的殘忍的話，可是明明，她也不想這樣的。
程野又開始說話，說他看到她就喜歡上她，說他為了她做出了哪些改變，說他已經設想好了要是以後他們在一起，生活會有多麽多麽好，說他這輩子只會有她一個女人。
今好已經出神不知道出到哪裏去了，人還在這裏，思維已經放飛了，她不由自主的跟著程野的話，幻想出她以後的生活，聽起來還挺美好的，可是看著想象中那個女孩笑的很甜，卻根本沒有靈魂的樣子，好像滿心滿意都是她身邊的男人，今好渾身一抖。
她連連搖頭，這樣的未來未免也太可怕了，前面快二十年她是父母的傀儡，難道後面半輩子她要做眼前這個人的傀儡，一直為滿足他的期待活著嗎？那還不如死了算了。
他越說，今好越清醒，她眼睛看著程野，發現他好像不是為了惡心她說的，他是很認真的想過，這樣才更可怕，有些人就是這樣打著為你好的名義，變相的要求你。
今好最煩的就是被安排，父母安排她她改變不了，他們是父母，現在這個人，和自己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，為什麽他也跑過來安排她的未來。
程野看今好終於又看他了，還一臉思考的表情，以為她被說的動搖了，不禁更加溫柔的敘述起來。
他閑著沒事的時候早就把他們的未來想好了，他們大學在一起，畢業就結婚，到時候他賺錢養家，今好照顧家裏，他們兩個齊心協力，日子過得像神仙眷侶一樣。
今好也不用像他媽媽那麽累，還要去上班，她安安心心的當程太太就行了。
今好自己收到過告白，也碰見過別人的告白，情書看過，賀卡收過，程野這樣脫凡的表白還是第一次見。
今好吃了口蛋糕，抿了一點點紅酒，她想了想，沒有打斷程野，看他講的累了，還示意他喝水，喝完水聽他繼續講，程野終於說的差不多了，笑著看她：“怎麽樣，是不是很美好？”
今好：“在你的設想裏，我們兩個做什麽都要在一起是嗎？”
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理解，程野想了一下，發現這麽說確實也對，他笑著點點頭：“是啊，我們未來肯定會結婚啊，我們就是夫妻了，當然做什麽都在一起了。”他補充說：“我們是家人了。”
這話說完，他給自己打了一個一百分，眼巴巴的看著今好。
今好微不可查的蹙眉，抿唇又想想：“那為什麽工作和生活都是圍著你轉，你其實不是喜歡我，只是想找一個人陪你實現你的暢想吧？”
而她看起來很乖，剛好外形和個性都滿足了他的幻想，是最符合的人選。
程野看著她，忽然啞口無言，他張了張口，“不是你想的那樣，我喜歡你，我……”
“有點悶。”今好擦了擦嘴巴起身，對轉頭看她的幾個人笑了笑，“我去窗口透透風。”
“這孩子。”吳丹轉過頭，若有所思道，“可能是今天這麽多人一起給她過生日，不自在了，就是面子薄。”
“女孩子面子薄點好。”姜楠的視線落在程野身上，笑了下，“不像我家這小子，到哪裏都能玩的開。”
“男孩子就是和女孩子不一樣嘛。”吳丹說：“要我說，還是男孩少，省心，不像女孩，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。”
吳丹年輕的時候也是一等一的美人，尤其是在搞研究的裏面，長相說的上是數一數二的，她硬是靠著實力站穩了腳跟，每天忙著做實驗分析數據寫報告，現在又要管著手下那一撥人，回了家心情大部分時間也都是一般。
對於今好，更像是一位刻板的媽媽，沈淩雲看她笑著說自己養女兒的心得，無聲的用指腹按了按自己的眉心。
看了眼他的神色，沈謙帶著董玉燕，不動聲色的也去了對面那桌，沈淩雲偏頭看了沈悅檸，後者馬上翻了個白眼，卻也起身，“是好悶哦，人家也想去吹吹風呢。”說著，她打著哈氣捂住唇，“對了，表哥，你要不要一起？”
沈淩雲偏過頭笑了一下，動了動脖子說：“那就一起過去吧。”
他們兩個一站起來，外貌上就看出來是一家人，男生的樣貌竟然比女生更讓人驚艷，吳丹看著這兩兄妹，欣羨道：“兩個孩子長得都好，妹妹還知道照顧哥哥。”
對別人家的孩子，她誇獎的話好像不要錢一樣往外說，沈淩雲一只手插在褲兜裏，指腹摩挲了兩下，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吳丹和張思齊。
看到他看過來，吳丹對他親和的笑了笑，於是沈淩雲也清雅有禮地笑起來，聲音溫醇柔和的她點頭打招呼：“阿姨。”又看向張思齊，笑著說：“叔叔好。”
他聲音很好聽，這樣一刻意壓低，便有說不清的溫雅從容，似乎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靦腆。
張思齊也笑了，對他點頭微笑道：“沈淩雲是嗎？現在的孩子都真是了不得了。”
“哪有。”沈淩雲對他們的態度很有禮貌，就是晚輩見了長輩的那種禮貌，規矩極了。
他第一次見沈家人和程家人都沒有這樣規矩，這世界上能讓他這樣規矩的人還真不多。
他笑完，擡眼看著程野，目光落在他一口沒動的蛋糕上，又看向他扯開到一半忍著沒完全扯開的領帶上，眼眸裏便帶了點戲謔，溫聲譏諷道：“這是怎麽了，你也覺得悶了？”
程野冷著臉，快要把手心的杯子攥碎，偏生玻璃杯質量極好，他攥的手疼，裏面也就是水晃了兩下。
沈悅檸走過去，盯著程野看：“你沒事吧？是不是無聊了，要不然也去透透風吧。”
她聲音清脆，也不管旁邊的大人，心直口快，想到什麽說什麽。
吳丹又是一陣好笑，沈淩雲看著她眼眸深了深，沒說話。
程國立笑著對自己兒子說“出去走走吧，一直坐著是拘束了吧。”他開玩笑說：“和小夥伴們玩去吧，回來了你們坐那桌，正好我們幾個大人聊聊這些無聊的天。”
“嗯。”大家都笑，程野起身站起來。
沈悅檸還在等程野，沈淩雲便自己先走了，在窗邊找到開著窗透氣的今好。
今好站在窗邊，身子窈窕，這衣服看著好看是好看，就是有點行動不便，她只能保持著一個姿勢站著。
聽到腳步聲，她轉頭露出一小塊白皙溫柔的側臉，一看到是沈淩雲，彎起眼眸就笑了。
今好雖然性子單純，從小到大除了被父母苛刻要求外，沒受過什麽苦，她覺得和很多比起來，她已經是身在福中，不應該不知福，所以一直也沒有什麽要擺脫這一切的欲望，唯一一個就是希望大學去遠一點的地方。
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去遠一點的地方，是單純的因為學校更好，牌子更響亮，還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。
現在她知道了，是因為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擁有過自由，她想出去透透氣，就是這樣，很多事情在做的時候是不知道原因，但是走著走著，你就會知道原因。
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，性格雖然單純，但是個性裏格外的敏感多思，從小到大的環境都是這樣，讓她不管有什麽疑問和想法，都習慣默默的藏在心裏，然後通過自己的觀察理解，一點點去找答案，也需要她默默的積蓄力量，一點點去改變。
她絕對不要做剛才程野的敘述裏的那個人，絕對不要。
這裏的觀景臺設的很好，透過玻璃窗能看到遼遠的夜空，來的時候看不到月亮和星星，現在月亮就掛在天際，滿天的繁星作伴。
“市裏的空氣沒有這裏好，在市裏可看不到這麽多的星星。”沈淩雲站到她身邊，仰起頭，也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，睜開眼眸笑著說，“怎麽樣，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兒？”
“好多了。”今好對他笑了笑，微微側著身子看他，“想通了一點事情，感覺很輕松。”
“是嗎？”沈淩雲笑著握著欄桿，對她笑著說，“不管想明白了什麽，感覺輕松就好。”
張今好看看他，沒說話。
這個人就站在這裏，綺麗溫柔，唇角上揚著，風把他抓起來的劉海吹得輕顫起來，他深黑色的眼眸比天上的星河更讓人迷醉。
他只是站著，就讓她感覺到安心，也格外的心動，她真的很依賴這個人，比她自己想的還要多。
今好抿唇笑了笑，問他：“你都不問我想通了什麽嗎？”
沈淩雲說：“你要是想說，自然就會說。”
於是今好輕笑起來，她看上去心情特別好，眉眼彎彎，清麗婉約。
今好喝了酒，現在感覺臉頰還有些熱熱的，鋼琴的聲音微弱緩慢的流淌在耳邊，她歪頭看沈淩雲，此情此景太醉人。
今好說：“能給我唱個歌嗎？我想聽你唱歌給我聽。”她抿唇，換了種說法，“今天我生日，唱首歌給我聽吧。”
“生日快樂歌？”沈淩雲挑眉，揶揄的看她一眼。
“你唱什麽我聽什麽。”說出來感覺很輕松，今好彎著唇笑：“你唱什麽我都喜歡聽，你唱的不好聽我也覺得好聽。”
沈淩雲哼笑著瞥她一眼，略帶無奈道：“那也不用。”
他唱歌……勉強也聽的過去。
“長亭外，古道邊，芳草碧連天……”沈淩雲垂眸輕聲哼起歌來，他聲音很輕，低低的柔柔的落在今好耳邊。
唱得是這首耳熟能詳的《送別》，一首挺傷感的歌曲，微風一般迂回婉轉的拂過今好的心田。
他的聲音低低地繚繞在觀景臺上，今好看著他，只覺得時光都慢下來，每一幀畫面都讓她舍不得眨眼。
今好甚至有點想哭，她吸了吸鼻子，慢慢跟著他唱起來。
今好的聲音帶著低澀的啞，和他的聲音很好的相配起來，“天之涯，地之角，知交半零落……”
一首變調的送別響起來，今好也不再看他，而是輕輕哼唱著，目光看向窗外的遠山和蒼穹。
那裏有明月高懸，那裏有繁星點點。
一首歌唱完，今好看向沈淩雲，“幹嘛唱這麽傷感的歌曲？”
她身上的白色裙子好像有生命力一樣，淺淺的月光在邊緣的絲線上流動，她烏發黑眸，睫毛瑩潤，看著便十分動人。
就好像窗外的月光落在地上，勾勒出她這個人，雪白的皮膚和善良固執的性格，怪不得會是這麽多人的白月光。
沈淩雲彎起唇角，微仰起下巴，他的手依然搭在欄桿上，看著她好整以暇道問：“不喜歡嗎？”
“……喜歡。”
“喜歡不就得了。”沈淩雲說：“聽著，再來一首生日快樂歌。”
“啊，還來？”今好話音未落，沈淩雲的歌聲已經起來了，這次他是看著她唱的，今好抿著唇看他，沒有移開實現。
“祝你生日快樂，祝你生日快樂~祝你生日快樂~~祝你生日快樂。”唱完了，今好白皙脖頸也成功的紅了一片，蔓延到耳根，羞澀的像一株含羞草。
沈淩雲不知道從那裏摸出來一根煙，點燃了叼在嘴裏，今好楞楞地看著他，他轉過頭，認真的微笑道：“今好，生日快樂。”
今好盯著他的側臉，鼓足勇氣問：“明年的生日，我們還能一起過嗎？”
沈淩雲看著她還沒說話，她仰著頭又說：“我的願望就是，我們明年還可以一起過生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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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水潑在臉上, 水滴順著眼睫往下落，今好看著鏡子裏的自己，深呼吸一下。
剛才沈淩雲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回響在耳邊, 眼淚滾落到下頜，剛滴落下去, 沈悅檸在洗手間門口, 狠狠的皺了下眉。
她是被沈淩雲差使過來的, 人家什麽都沒說, 對她揚了揚下巴，她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。
看在今天禮物的份上，又是張今好的生日, 沈悅檸忍了，過來看看什麽情況。
“不是我說, 你不會是感動哭了吧。”沈悅檸仔細回憶, 完全想不明白感動的點，“你以前沒收過禮物還是沒有吃過生日蛋糕, 至於嗎你？”
今好的下巴尖尖，轉眸看了她一眼，她年紀還小，平日裏不管再怎麽裝淡定從容, 歸根到底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，眼睫下面紅了一片, 哭的我見猶憐。
沈悅檸盯著她，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。她扯了扯唇角，“生日快樂。”
今好說：“謝謝。”
“收拾好了就回去吧, 不知道還以為我把你怎麽了。”沈悅檸學不來安慰人這種煽情的場面, 別扭道：“禮物是我哥放的, 不是我給的，你可別謝錯了人。”
今好又“嗯”了一聲，她眼睫往下垂著，臉色雪一樣的白，冰一樣剔透，瑩白的皮膚會發光一樣，白色的小香風外套和裙子在她身上，沈悅檸看了看說：“你今天還挺漂亮的，不過我今天也不差，看到了嗎，這是表哥送給我的，也不是只有你有禮物。”
今好挑眸看她，淚眼朦朧間，有人在門外面嘆了口氣，閃身出現拽了一下沈悅檸，站在了她的面前。
沈淩雲遞過來一張手帕，今好楞了下接過來，還是呆呆的看著他。
他今天也穿著西裝，頭發稍微抓起來一些，露出飽滿的額頭，一張臉迤邐多情，尤其是眼眸，深黑色的淩厲眼眸，看一眼都讓人覺得要溺斃在其中。
握著帕子站在原地的今好，微微彎起唇角，對他笑，她眼眸還濕潤著，看上去更讓人心疼了。
沈悅檸看他們兩個不說話，這麽看來看去，只覺得見了鬼了，怎麽那種感動的感覺又出現了。
這又不是什麽言情小說的狗血場面，他們也沒有歷經什麽波折，搞什麽啊。
她皺眉甩開莫名其妙的錯覺，剛要說話，沈淩雲先笑了，就笑了一下，然後他說：“擦擦臉。”
今好點頭，垂眸擦幹凈臉和手，拿著帕子，想要遞給他又開始遲疑。
“留著吧。”沈淩雲說：“我還有很多。”
今好水洗過的眼眸，清清亮亮的看著他，聽話的又點了點頭。
她嬌羞微笑的一張臉，讓沈淩雲想到了那天清晨醒過來看到的紅梅，亦或者是那些落雪。
他們兩個走回餐廳，剛要進去，沈淩雲停住，今好沒剎住車，眼見他停下，腦子想停，腳已經邁出去了，想要收回來又沒來的及，今天穿著的又是裙子，差一點自己把自己絆倒了。
沈淩雲眼疾手快扯住她，穩穩的把她拉回來，今好再一擡頭，發現自己已經貼在他身上了，她心臟還撲通撲通的，借著這個姿勢小心翼翼地擡頭。
沈淩雲松了口氣，揶揄打趣的看她，今好一下羞紅了臉。
“謝謝。”他的手松開，今好忙不疊的拉開距離，低聲認真道謝。
“和我不用客氣。”沈淩雲低頭看她，動作很輕的幫她把翹起來的衣服邊角拉下去。
他意外的溫柔，今好一直覺得他不是那種細心的人，但是他的舉動告訴她，他其實一直有在關註她，不管是平時的情緒，亦或者是今天這種場合。
“怎麽了？”看到他還在看她，今好被他看得有些羞，聲音小小地問了一句。
“我還沒有說，你今天真美。”沈淩雲倏爾笑起來，“以前都沒怎麽見你穿過裙子，白色的衣服也好看，很襯你，裙子也好看，頭發紮起來也好看。”
他頓了下，笑著說：“樓梯那看到你的時候，就覺得你今天特別好看。生日快樂，以後也要多笑笑。”
他不常說這麽多的話，眼下突然說了這樣一大堆，今好的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，她擡眸對他露出了一個暖暖的笑，手裏還握著他給的手帕，語調柔軟道：“會的，以後也會多笑的，其實我不是很愛哭的。”
“嗯。”沈淩雲說著話，一只手伸到西裝裏面，從裏襯的口袋裏摸出來兩張照片，遞給她一張。
這是補課時候有一次無聊，又把沈悅檸和程野都氣跑了，他們兩個那次拿著沈悅檸的照相機拍的合照，他去洗出來了，縮小版的他們並肩笑著。
今好一看到，果然很驚喜，眼睛都亮了，沈淩雲湊過去，幫她整理了一下亂了的頭發。
他弄的很慢，今好僵直著身體沒敢動，一直看著照片，沈淩雲拆開她的長發，黑色的發絲瀑布一樣垂落，帶著沐浴後的香氣。
沈淩雲三兩下編好，挽起來用珍珠卡子別好，走到她前面，拽出一點碎發做修飾，滿意的笑了笑。
今好摸了摸自己的頭發，驚喜的擡眸，沈淩雲對她挑眉微笑。
頭頂上明亮的燈光籠罩著並肩站著的兩個人，他們的側臉和周身，好像都帶了光輝。
真的上了個衛生間出來的沈悅檸剛過來就見到了這樣一幕，她深吸了口氣，不客氣的擠到他們兩個中間。
一人看了一眼說：“等我呢吧，真是不好意思，上廁所時間有點長，點的餐已經上來了吧，我們快點回去吧。”
她一邊挎著一個胳膊，三個人以這種方式，忽地一下出現，裏面聊天的家長同時看了過來，一看他們這樣子，又都笑了起來。
他們回來，沈淩雲翹著凳子仰頭往後看，“不點蠟燭嗎？”
他這樣一提醒，大家都說對呀對呀，點蠟燭，過生日許願。
這時候是晚上的九點零五分，點上蠟燭時，餐廳應景的關掉了頭頂的燈，沈家一家人也湊到了他們的桌子邊上，大家一起看今好閉眼睛。
金發碧眼的外國經理拿著照相機，對著他們前後左右拍了好多張照片，今好睜開眼睛，眼眸亮晶晶的，她一睜眼睛，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桌子對面站著的沈淩雲。
其實他的位置沒有特別的靠前，可她就是第一個看到她，沈淩雲對她笑笑，做口型說：“生日快樂。”
“吹蠟燭吹蠟燭，快吹蠟燭。”被催促著，今好一口氣吹滅了蠟燭，然後餐廳的一角有流光閃過，水波紋一樣從墻壁上流淌過，一圈一圈轉繞，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，最後光芒集中到頭頂的吊燈上，燈光開啟。
大人們都驚嘆著這奇妙的設計，侍者要上前幫忙分蛋糕，今好搖搖頭拒絕了，她要自己把蛋糕分給了大家，這是沈淩雲做的，她想自己來。
今好專心的在切蛋糕，沈家人也開始享用他們的晚餐，沈悅檸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。
餐廳裏重新恢覆安靜，大家都在音樂聲裏面閑聊，程野看著坐在對面的今好，終於找到機會和她說話。
程野：“對不起，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，要是知道是你的生日，我肯定給你準備禮物的，現在也沒有時間再去準備了，你別生氣。還有，你好像挺不高興的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說的話讓你不高興了，反正不管是不是，我都和你道歉，別生我的氣。”
“沒關系，”今好垂眸抿著唇回他道，“我沒有生氣。”
“真的沒有生我的氣嗎？”程野不相信的看著她，只是看臉，他真的也很帥，但是現在他一說話，今好總覺得自己很煩，能少和他說一句是一句，省的那句話又被他曲解，她繃著下巴，重覆了一遍自己真的沒生氣。
程野還是不太信，自顧自道：
“有什麽還是直接說出來比較好，不然我下次要是再惹你生氣了怎麽辦，還有這次的禮物，我肯定會補給你的，你喜歡鐲子是嗎？這個是假的，我送給你一個真的吧！”
程野越說越覺得可行，眼睛都亮了起來，他心裏也已經認定了那是一個假鐲子，沈悅檸本來就不喜歡今好，肯定是用來惡心人的。
今好剛好切好一塊蛋糕，蛋糕都已經被她分完了，最後這兩塊，一塊是給她自己的，一塊是給沈淩雲的，今好回身遞給沈淩雲，轉身回來把切蛋糕的刀放在一邊，輕輕嘆了口氣。
程野還在盯著她看，頭頂的吊燈散發著並不熱烈的光，柔柔的傾瀉而下，落在潔白的桌布上。
“其實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歡我什麽，還這麽執著，我不了解你，但我了解我自己。我不會喜歡你，現在不會，以後也不會。這就是一件沒有結果的事情，不是堅持就能變好，就有希望，能不能不要再喜歡我了？”今好娓娓道來，用溫柔商量的語氣說：“你的喜歡讓我感覺到困擾了。”
“可是我是喜歡你呀，第一次見面開始，我就喜歡你了，初中我就開始註意到你，高中我們一個班，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。也是因為你，我才來這裏讀書的，不然父母也想讓我去讀國際班的，因為我想離你更近一點兒。”
程野說著說著，心酸的快要哭了，“你可以不喜歡我，但是你也沒有權利阻止我喜歡你吧，再說高中也不能早戀，等我們上了大學，我才想和你說的，這不是情況緊急，我也是沒有辦法。”
今好看著他委屈賣慘，抿了抿唇，放下手裏的刀叉，她認真道：“可以不要說是為了我嗎？去哪裏上學是你自己的選擇，不應該說成為了我。”
程野就是為了讓她愧疚，故意那麽說的，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句，他當真楞了一下。
他很早就知道今好，今好安靜漂亮，笑起來的樣子特別好看，不管對誰都很溫柔。
高中第一天上學，發現和今好一個班，程野那天回家都高興瘋了，樓上樓下的跑，在房間裏打滾，他無比感謝中考之前發奮沖刺的自己，給了他這樣一個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。
班級裏有人談戀愛，有和同班的也有和外班的，很多男生都給今好遞過情書，今好都退了回去。
因為都在一個班級，他人緣又好，旁敲側擊的打聽到今好高中不打算戀愛，程野想果然不愧是我喜歡的人，他隱隱約約透露出自己喜歡今好的消息，班級裏和外面追求今好的人果然都少了不少。
他也沒想逼迫她什麽，就是先讓她知道他喜歡她，再把外面爛桃花斷了，他守著今好，早晚今好會和他在一起，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沈淩雲。
他都不知道這兩個什麽時候勾搭上的，直到沈淩雲忽然和他們一起補課，他才隱隱發現不對勁。
程野收了臉上的表情，平靜的看著她道：“不說是為了誰，但是我喜歡你是真的，我喜歡你很久了，比其他人都要久。”
今好很害怕別人這麽嚴肅的和她說話，她心裏緊張，睫毛一直在抖，還是很堅定的輕聲說：“這和時間長短沒關系。”
“再怎麽樣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，這對我不公平，你至少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。”程野做出一副哀求的姿態，放軟了語氣。
今好冷眼瞧他，不為所動，她知道他現在的樣子都是裝的，一旦她說出點什麽，都會變成他威脅她的證據，從他說出因為喜歡她所以沒告家長老師開始，今好就很害怕也很討厭這個人。
今好說：“這不是講求先來後到的。”她看著程野說：“是我有喜歡的人，那個人不是你。”
從第一次眼角的餘光掃到沈淩雲，他轉著籃球在夕陽下經過，今好的心裏就對這個人產生了莫名的好奇心。
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會喜歡上什麽人，結果當那個人出現，一瞬間就可以奪走她全部的註意力。
籃球場外面，她看到他在球場上和同學開玩笑，大概只有上天和她自己知道，她是怎麽淡定的走過球場，心跳聲卻好像打鼓，大概也只有上天和她自己知道，她是怎麽手心全是汗的折回來，偷偷看他打球，看他高高躍起的身影。
然後他給她寫卡片，今好拿著卡片，又高興又難過，高興的是他也註意到她了，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覺得長得好看還是有用處的，又很害怕他是那種隨便談戀愛的男生，心裏一直猶豫著，面對他的靠近不拒絕也不敢主動。
直到那個下雨天，他拿著傘走進來，好像她等了很久，終於有一個人願意在這種天氣來接她回家一樣。
淪陷就是頃刻之間，她喜歡上一個特別好特別好的人，他會陪她補課，會給她講題，會帶著她出去看球賽，會陪她漫無目的的亂逛，從來都不會責怪她。
不管以後怎麽樣，喜歡上他讓今好感覺到快樂，她覺得自己終於有了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。
她從小到大，沒什麽人在意她，有人喜歡她也就是很簡單的喜歡她這張臉，覺得漂亮有面子，被拒絕了就再也沒有下文。
還有些人說喜歡她，卻還是一個女朋友一個女朋友的談，他們的喜歡都太淺薄，誠然她的喜歡也沒有好到哪裏去，可是她喜歡一個人，就是要幹幹凈凈全新全意的喜歡。
她性格不好，不是特別會逗人笑討人喜歡，也沒有什麽鮮明的個人特點，被說的最多的就是聽話懂事，這根本就不是優點。小時候學過幾年的美術和鋼琴，後來父母說耽誤學習也沒有再學，人也不聰明，天資不聰慧，好在足夠努力。
算起來，也就只有這份赤誠清澈的愛，還能拿的出手，她很害怕自己連這點最後珍貴的東西都沒有了。
今好都想求程野了，她想說你到底喜歡我什麽，我改還不行嗎？
看她露出這種哀求的神色，程野心裏和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不是滋味，他好一會兒沒說話，盯著手邊的蛋糕出神。
沒一會兒，他突然開口說：“你知道嗎，我媽媽有個鐲子，是我們家一代一代傳下來的，我本想把它送給你的。”
今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，她道：“謝謝，不過不用了，還是給更適合的人吧。”
程野又不說話了，今好也不知道說什麽好，她感覺他的喜歡好奇怪，好像他喜歡的根本就不是她，是一個他想象裏的人，他說的那些話也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，就是為了表現他的喜歡。
她很不喜歡，真的很不喜歡這樣，這樣讓她感覺很不自在，也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壞的人，要對一個喜歡自己的人說出這樣的殘忍的話，可是明明，她也不想這樣的。
程野又開始說話，說他看到她就喜歡上她，說他為了她做出了哪些改變，說他已經設想好了要是以後他們在一起，生活會有多麽多麽好，說他這輩子只會有她一個女人。
今好已經出神不知道出到哪裏去了，人還在這裏，思維已經放飛了，她不由自主的跟著程野的話，幻想出她以後的生活，聽起來還挺美好的，可是看著想象中那個女孩笑的很甜，卻根本沒有靈魂的樣子，好像滿心滿意都是她身邊的男人，今好渾身一抖。
她連連搖頭，這樣的未來未免也太可怕了，前面快二十年她是父母的傀儡，難道後面半輩子她要做眼前這個人的傀儡，一直為滿足他的期待活著嗎？那還不如死了算了。
他越說，今好越清醒，她眼睛看著程野，發現他好像不是為了惡心她說的，他是很認真的想過，這樣才更可怕，有些人就是這樣打著為你好的名義，變相的要求你。
今好最煩的就是被安排，父母安排她她改變不了，他們是父母，現在這個人，和自己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，為什麽他也跑過來安排她的未來。
程野看今好終於又看他了，還一臉思考的表情，以為她被說的動搖了，不禁更加溫柔的敘述起來。
他閑著沒事的時候早就把他們的未來想好了，他們大學在一起，畢業就結婚，到時候他賺錢養家，今好照顧家裏，他們兩個齊心協力，日子過得像神仙眷侶一樣。
今好也不用像他媽媽那麽累，還要去上班，她安安心心的當程太太就行了。
今好自己收到過告白，也碰見過別人的告白，情書看過，賀卡收過，程野這樣脫凡的表白還是第一次見。
今好吃了口蛋糕，抿了一點點紅酒，她想了想，沒有打斷程野，看他講的累了，還示意他喝水，喝完水聽他繼續講，程野終於說的差不多了，笑著看她：“怎麽樣，是不是很美好？”
今好：“在你的設想裏，我們兩個做什麽都要在一起是嗎？”
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理解，程野想了一下，發現這麽說確實也對，他笑著點點頭：“是啊，我們未來肯定會結婚啊，我們就是夫妻了，當然做什麽都在一起了。”他補充說：“我們是家人了。”
這話說完，他給自己打了一個一百分，眼巴巴的看著今好。
今好微不可查的蹙眉，抿唇又想想：“那為什麽工作和生活都是圍著你轉，你其實不是喜歡我，只是想找一個人陪你實現你的暢想吧？”
而她看起來很乖，剛好外形和個性都滿足了他的幻想，是最符合的人選。
程野看著她，忽然啞口無言，他張了張口，“不是你想的那樣，我喜歡你，我……”
“有點悶。”今好擦了擦嘴巴起身，對轉頭看她的幾個人笑了笑，“我去窗口透透風。”
“這孩子。”吳丹轉過頭，若有所思道，“可能是今天這麽多人一起給她過生日，不自在了，就是面子薄。”
“女孩子面子薄點好。”姜楠的視線落在程野身上，笑了下，“不像我家這小子，到哪裏都能玩的開。”
“男孩子就是和女孩子不一樣嘛。”吳丹說：“要我說，還是男孩少，省心，不像女孩，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。”
吳丹年輕的時候也是一等一的美人，尤其是在搞研究的裏面，長相說的上是數一數二的，她硬是靠著實力站穩了腳跟，每天忙著做實驗分析數據寫報告，現在又要管著手下那一撥人，回了家心情大部分時間也都是一般。
對於今好，更像是一位刻板的媽媽，沈淩雲看她笑著說自己養女兒的心得，無聲的用指腹按了按自己的眉心。
看了眼他的神色，沈謙帶著董玉燕，不動聲色的也去了對面那桌，沈淩雲偏頭看了沈悅檸，後者馬上翻了個白眼，卻也起身，“是好悶哦，人家也想去吹吹風呢。”說著，她打著哈氣捂住唇，“對了，表哥，你要不要一起？”
沈淩雲偏過頭笑了一下，動了動脖子說：“那就一起過去吧。”
他們兩個一站起來，外貌上就看出來是一家人，男生的樣貌竟然比女生更讓人驚艷，吳丹看著這兩兄妹，欣羨道：“兩個孩子長得都好，妹妹還知道照顧哥哥。”
對別人家的孩子，她誇獎的話好像不要錢一樣往外說，沈淩雲一只手插在褲兜裏，指腹摩挲了兩下，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吳丹和張思齊。
看到他看過來，吳丹對他親和的笑了笑，於是沈淩雲也清雅有禮地笑起來，聲音溫醇柔和的她點頭打招呼：“阿姨。”又看向張思齊，笑著說：“叔叔好。”
他聲音很好聽，這樣一刻意壓低，便有說不清的溫雅從容，似乎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靦腆。
張思齊也笑了，對他點頭微笑道：“沈淩雲是嗎？現在的孩子都真是了不得了。”
“哪有。”沈淩雲對他們的態度很有禮貌，就是晚輩見了長輩的那種禮貌，規矩極了。
他第一次見沈家人和程家人都沒有這樣規矩，這世界上能讓他這樣規矩的人還真不多。
他笑完，擡眼看著程野，目光落在他一口沒動的蛋糕上，又看向他扯開到一半忍著沒完全扯開的領帶上，眼眸裏便帶了點戲謔，溫聲譏諷道：“這是怎麽了，你也覺得悶了？”
程野冷著臉，快要把手心的杯子攥碎，偏生玻璃杯質量極好，他攥的手疼，裏面也就是水晃了兩下。
沈悅檸走過去，盯著程野看：“你沒事吧？是不是無聊了，要不然也去透透風吧。”
她聲音清脆，也不管旁邊的大人，心直口快，想到什麽說什麽。
吳丹又是一陣好笑，沈淩雲看著她眼眸深了深，沒說話。
程國立笑著對自己兒子說“出去走走吧，一直坐著是拘束了吧。”他開玩笑說：“和小夥伴們玩去吧，回來了你們坐那桌，正好我們幾個大人聊聊這些無聊的天。”
“嗯。”大家都笑，程野起身站起來。
沈悅檸還在等程野，沈淩雲便自己先走了，在窗邊找到開著窗透氣的今好。
今好站在窗邊，身子窈窕，這衣服看著好看是好看，就是有點行動不便，她只能保持著一個姿勢站著。
聽到腳步聲，她轉頭露出一小塊白皙溫柔的側臉，一看到是沈淩雲，彎起眼眸就笑了。
今好雖然性子單純，從小到大除了被父母苛刻要求外，沒受過什麽苦，她覺得和很多比起來，她已經是身在福中，不應該不知福，所以一直也沒有什麽要擺脫這一切的欲望，唯一一個就是希望大學去遠一點的地方。
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去遠一點的地方，是單純的因為學校更好，牌子更響亮，還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。
現在她知道了，是因為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擁有過自由，她想出去透透氣，就是這樣，很多事情在做的時候是不知道原因，但是走著走著，你就會知道原因。
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，性格雖然單純，但是個性裏格外的敏感多思，從小到大的環境都是這樣，讓她不管有什麽疑問和想法，都習慣默默的藏在心裏，然後通過自己的觀察理解，一點點去找答案，也需要她默默的積蓄力量，一點點去改變。
她絕對不要做剛才程野的敘述裏的那個人，絕對不要。
這裏的觀景臺設的很好，透過玻璃窗能看到遼遠的夜空，來的時候看不到月亮和星星，現在月亮就掛在天際，滿天的繁星作伴。
“市裏的空氣沒有這裏好，在市裏可看不到這麽多的星星。”沈淩雲站到她身邊，仰起頭，也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，睜開眼眸笑著說，“怎麽樣，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兒？”
“好多了。”今好對他笑了笑，微微側著身子看他，“想通了一點事情，感覺很輕松。”
“是嗎？”沈淩雲笑著握著欄桿，對她笑著說，“不管想明白了什麽，感覺輕松就好。”
張今好看看他，沒說話。
這個人就站在這裏，綺麗溫柔，唇角上揚著，風把他抓起來的劉海吹得輕顫起來，他深黑色的眼眸比天上的星河更讓人迷醉。
他只是站著，就讓她感覺到安心，也格外的心動，她真的很依賴這個人，比她自己想的還要多。
今好抿唇笑了笑，問他：“你都不問我想通了什麽嗎？”
沈淩雲說：“你要是想說，自然就會說。”
於是今好輕笑起來，她看上去心情特別好，眉眼彎彎，清麗婉約。
今好喝了酒，現在感覺臉頰還有些熱熱的，鋼琴的聲音微弱緩慢的流淌在耳邊，她歪頭看沈淩雲，此情此景太醉人。
今好說：“能給我唱個歌嗎？我想聽你唱歌給我聽。”她抿唇，換了種說法，“今天我生日，唱首歌給我聽吧。”
“生日快樂歌？”沈淩雲挑眉，揶揄的看她一眼。
“你唱什麽我聽什麽。”說出來感覺很輕松，今好彎著唇笑：“你唱什麽我都喜歡聽，你唱的不好聽我也覺得好聽。”
沈淩雲哼笑著瞥她一眼，略帶無奈道：“那也不用。”
他唱歌……勉強也聽的過去。
“長亭外，古道邊，芳草碧連天……”沈淩雲垂眸輕聲哼起歌來，他聲音很輕，低低的柔柔的落在今好耳邊。
唱得是這首耳熟能詳的《送別》，一首挺傷感的歌曲，微風一般迂回婉轉的拂過今好的心田。
他的聲音低低地繚繞在觀景臺上，今好看著他，只覺得時光都慢下來，每一幀畫面都讓她舍不得眨眼。
今好甚至有點想哭，她吸了吸鼻子，慢慢跟著他唱起來。
今好的聲音帶著低澀的啞，和他的聲音很好的相配起來，“天之涯，地之角，知交半零落……”
一首變調的送別響起來，今好也不再看他，而是輕輕哼唱著，目光看向窗外的遠山和蒼穹。
那裏有明月高懸，那裏有繁星點點。
一首歌唱完，今好看向沈淩雲，“幹嘛唱這麽傷感的歌曲？”
她身上的白色裙子好像有生命力一樣，淺淺的月光在邊緣的絲線上流動，她烏發黑眸，睫毛瑩潤，看著便十分動人。
就好像窗外的月光落在地上，勾勒出她這個人，雪白的皮膚和善良固執的性格，怪不得會是這麽多人的白月光。
沈淩雲彎起唇角，微仰起下巴，他的手依然搭在欄桿上，看著她好整以暇道問：“不喜歡嗎？”
“……喜歡。”
“喜歡不就得了。”沈淩雲說：“聽著，再來一首生日快樂歌。”
“啊，還來？”今好話音未落，沈淩雲的歌聲已經起來了，這次他是看著她唱的，今好抿著唇看他，沒有移開實現。
“祝你生日快樂，祝你生日快樂~祝你生日快樂~~祝你生日快樂。”唱完了，今好白皙脖頸也成功的紅了一片，蔓延到耳根，羞澀的像一株含羞草。
沈淩雲不知道從那裏摸出來一根煙，點燃了叼在嘴裏，今好楞楞地看著他，他轉過頭，認真的微笑道：“今好，生日快樂。”
今好盯著他的側臉，鼓足勇氣問：“明年的生日，我們還能一起過嗎？”
沈淩雲看著她還沒說話，她仰著頭又說：“我的願望就是，我們明年還可以一起過生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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